然而,在庄子看来,随着是非之辩的发生与展开,道往往面临被分裂及片面化之虞:“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43]是非之辩涉及不同的意见、观点的争论,而每一种意见、观点往往仅仅分别地指向存在的某一方面或层面,难以把握作为整体的道。这里所说的道之所“亏”,不仅仅指涉分化的存在图景,而且也兼及作为真理系统的“道”。与本体论上肯定“未始有封”的存在之道相应,庄子在认识论上也预设了统一的“道术”;在《天下》篇中,庄子由批评百家各执一偏之见、“往而不返”,进而引出“道术将为天下裂”的结论,这里的道术之裂,便主要指真理的片面化。不难看到,存在之“道”(存在图景)的分裂与认识之道(统一的真理)的片面化,表现为同一过程的两个方面,而二者的共同根源,则是各执一端的是非之辩。
如前所述,是非之辩不仅仅与认识论相联系,它同时也涉及价值观,为是非之辩所分化的道或道术,同样也包含价值观的意蕴。在谈到如何看待尧与桀时,庄子指出:“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44]尧与桀在历史上具有象征和符号的意义,二者分别代表价值层面的善与恶,对尧、桀的评价,也相应地涉及价值观的领域。在庄子那里,这种评价同时又归属于是非之辩。成玄英已注意到这一点,在解释以上论述时,成玄英指出:“善恶两忘,不是不非;是非双遣,然后出生入死,莫往莫来,履玄道而自得。”[45]对庄子而言,“誉尧而非桀”,仍囿于是非之域,并在价值观上偏离了统一的道。对上述立场的批评,从价值观上面表现了扬弃分化之道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