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人的房间在六层上,从窗口往下望如临深渊,正对着西部铁路的路基大沟,在巴底尼奥尔火车站旁边隧道出口的上方。杜洛华推开窗户,双肘倚在生锈的铁栏杆上。
下面黑黝黝的大沟里,有三盏红色信号灯,一动不动,宛如野兽的巨眼;往远看还有几盏,再往远看还有。悠长或短促的汽笛声不时划过夜空,有的临近,有的勉强听得见,是从阿尼埃尔①方向传来的,那种抑扬顿挫,听来好似人声在呼唤。有一次,汽笛声越来越近,仿佛持续不断的哀怨,越来越大,不久出现一大团黄光,隆隆地飞驰而来,一长串车厢在杜洛华的目光下冲进隧道。
继而,他自言自语:“好啦,干活儿吧!”他将灯放在桌子上,正要写的时候,忽然发现他只有一本信笺。
凑合吧,就用信笺,于是他翻开一页,拿起鹅毛管笔,蘸了点墨水,再抬头用他最漂亮的字体写上:
非洲猎奇记
接着,他考虑第一句话如何开头。
他的手捧着额头,眼睛注视着铺在面前的一张方形白纸。
他要说些什么呢?那会儿在餐桌上讲了那么多,现在连一个故事、一件事实都想不起来了。忽然,他有了个主意:“我应当从出发写起。”于是他写道:“那是一八七四年,大约五月十五日,法兰西经过灾难深重的可怕年代,已然精疲力竭,正在休养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