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众人又谈了些闲话,甘海卿便起身告别。素君直送至门首。
海卿又附着素君耳朵说道:“倘若香帅那里有什么消息,你不可瞒我。
你若是就了督署的席面,比较在这外边为人作嫁,总算高了百倍。我们彼此都近中年,这压线生涯,终非久计,能遇贵人提挈,将来在保举单上排一个名字,一个府厅州县,是稳稳地到手。素翁,素翁,你千万圆通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至于书籍上那些牧牛洗耳的屁话,是古人编着哄人玩的,断断没有其事。我因为同素君是总角交游,才如此倾倒肺腑,对别人我就不这样说了。”(甘海卿热心功名,可于言外得之。武汉三杰,各有身份,各有神态,是好白描高手。)素君听着,只管俯首不语,良久说了一句道:“海翁见教极是,只是我也有我的志愿。不瞒海翁说,不出旬日,我决计挈着小女东下。万一不多耽搁,我也不向海翁那里辞行了。”甘海卿忽然听见素君说出要回乡的话,吃了一惊,又紧紧地握着素君的手,端详了一会儿,说:“素翁你是戏言,还是真话?我通不相信你这人真是怪物:起先毫无际遇,倒反栖迟在这鄂渚,好像淡泊明志似的;如今甫有机缘,上峰垂眷,你倒反翩然归隐。未曾做着彭泽令,倒先学起陶老头儿挂冠起来,呆也呆不到你这步田地。我是一总不肯相信,你休得哄我。”素君笑道:“人各有志。我既不求谅于天下,又何至求谅于海翁?海翁且放着再看罢。”甘海卿也就默然无语,径自坐着轿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