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主的白月光,但我只是一个女配。 意识觉醒后,我果断提出了分手。 多年后重逢,他一身昂贵西服,活脱脱的行业新贵。 他问我身边的人是谁。 我回答:「我男朋友。」 他紧拽着我的手腕,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喙:「那我算什么?」 等等,故事主线怎么对不上了?女主去哪了? 1 我和闻礼住的出租屋在破旧居民楼的顶层。 因为没有电梯,房租少了不少。 房东在房间里装了一台五级能效的空调,为了避免支付高昂的电费,我们从搬进来到现在,一次空调都没有开过。 闻礼在创业,资金吃紧,所以我们的生活总是过得很拮据。 夏天对于我们来说,不再是空调、西瓜和 Wi-Fi,而是闷热、房顶漏水以及各种待缴清单。 某个燥热难眠的夜晚,我出了一头汗,闻礼作势要去开空调,我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他跪在我身旁的床上,低头吻了吻我的手背。 时间在热得几乎要把水泥墙融化的空间里,流动得更加缓慢。 闻礼像一座雕像,静止不动。 可能因为时间在这里变得迟缓,我差点没察觉到,闻礼已经很久没换动作了。 他的头颅像晒蔫儿的花朵一般,低低地垂着。 紧接着,我听到一声抽泣,然后被他紧握着的手背就传来了一阵湿意。 闻礼的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 我用空着的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用感到抱歉,我相信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不知道闻礼是出于爱我或者是对我的愧疚,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工作忙。 连着好几天,他都在连轴转地工作,我没有机会见到他。 终于,在我生日当天,闻礼空下来了。 他带我去商场。 闻礼说:「我看她们都背 LV 的包,带你也去买一个。」 我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因为他的钱夹里放进去了他所有的银行卡。 我们看来看去,还是从店里出来了。 我知道如果我要,他一定会买。 其实这个时候买不买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他给出的态度。 生活还是有些捉襟见肘,他的事业暂时还没起色。 在事事不顺的时候,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屋顶又漏水了。 把家具移过去,把水盆移过来。 熟练的动作看起来有些辛酸。 不过好在,温度降了一点。 夜晚,外面的雨还在下,关紧窗子也能听到些细碎的雨声。 除了雨声,还有房顶漏水滴在水盆中的声音,格外清晰。 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我的意识觉醒了。 我意识到我是闻礼的白月光,但我只是一个女配。 我难以相信,心口传来隐隐约约的疼痛。 不知不觉,枕头已经被泪打湿。 一声响彻天际的雷鸣,让我的意识更加清醒。 身旁睡得迷糊的闻礼,以为我是被雷声吓到了。 一边把我往怀里拉,一边轻声安慰我:「别害怕,我在这啊。」 我在闻礼怀里哭得更加厉害,甚至有些喘不过来气。 闻礼把灯打开,不知所以然地擦掉我的泪。 我之所以痛哭,是因为我看到了故事的走向。 只要我与闻礼分手,他就能很快得到贵人的相助。 一直困扰着他的资金不再会是问题,他的事业也会风生水起。 到最后,功成名就,闻礼也会遇到良人,相守一生。 只是那个良人不是我。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我无法与故事的走向做对抗。 闻礼坐起来,我伏在他的肩膀上。 他用手顺着我的背:「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没回应他。 难以想象,此刻我能深深拥抱着的人,在未来不属于我。 「宝宝不怕啊,我在这呢。」闻礼的声音温柔得像春风拂过树梢时,叶子晃动的声响,能让焦躁的人,安定下来。 他很少这样喊我,他觉得别扭,有些害羞。 大概是今晚我哭得太厉害吓到他了,让他忘了难为情,这样亲昵地叫了我。 我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如果分手就能让故事主线发展下去,如果分手就可以让他不在闷热的出租房里生活,如果分手就可以让他的事业顺顺利利。 那么,我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不愿意看我爱着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在酒桌上喝到胃出血,不愿意看他低声下气,更不愿意他被生活磨平棱角,变得乏味,像一潭死水,再也激不起一点浪花。 「闻礼。」我小声地在他的肩头喊他的名字。 他拍拍我的背,轻声回应我:「嗯,我在这儿。」 「闻礼,我们分手吧。」 我的话比刚刚那声雷鸣还要骇人。 我清楚地感觉到,在我这句话说出口后,闻礼的身子在一瞬间变得僵硬,连带着他拍我背的动作也一并停了下来。 他把我放躺:「你累了,睡吧,我给你扇扇子。」 闻礼仿佛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是什么。 我仰躺,看着盘腿坐在我身边的闻礼,重复出声:「我们分手吧。」 闻礼摇扇子的动作停了下来,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迟潮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很陌生,在他口中听到我全名的时刻,少之又少。 「我很清楚。」 眼眶中的泪水不受我的控制,在无人在意的时刻淌了下来,顺着滑落到头发里。 闻礼似乎在等我收回这句话,不认命地、自虐般地再次出声:「你再说一遍。」 「我说,闻礼,我们分手吧。」 2 闻礼背对着我坐在床尾,灯被他关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那如同浇筑了水泥般沉重的气氛还在无差别攻击着我们两个人脆弱的神经。 无法安眠的夜晚,又增加了一个。 我在小声抽泣,他没有再安慰我。 闻礼的声音哑得像是嘶吼了三天三夜,马上就要冒烟了:「为什么?因为我穷?」 我没回答他,或者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和闻礼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全心全意地爱着他,无一例外。我从来没有觉得他穷,从来没有觉得和他在一起过日子苦。 我不能把剧情讲述给一个主线人物,那说不定会引起这个世界崩塌。 「我明天会搬出去。」我用夏凉被遮住了半张脸。蜷缩在被子里,让我有一种安全感,也让我有了离开他的决心。 我听到他起身,模模糊糊地看到闻礼从衣柜的某个角落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他走到窗边。 我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 接着就是猩红的圆点,和若有若无的烟雾。 我不知道闻礼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或许已经很久了,只是他从不在我面前抽。 闻礼长舒了一口气,呛人的烟味开始向我这里流窜。 他开口:「搬哪去?」 我不知道。 关于我的未来,我一点都不知道。按理来说,我在看到闻礼的故事线时,对自己的未来也该有所了解。 但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我轻咳了几声:「先搬到快捷酒店,剩下的事情,再慢慢打算。」 闻礼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对我不成熟的打算的讥讽。 「就这么想逃离我?」 他把没抽几口的烟灭掉了。 现在的闻礼说出的话句句刺耳,大概是因为太爱了,所以自己痛苦的时候,也想让对方跟着有一样的感受,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对方一样在乎这段感情。 我无法再和闻礼安稳地待在同一个房间,我和他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射向对方心口的箭,扎得对方血肉模糊的同时,自己也遍体鳞伤。 天不亮的时候,我就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了。 我把出租房的钥匙放到餐桌上,拖着箱子准备开门。 闻礼慌里慌张地从卧室出来。 他的脚上只穿了一只拖鞋,另一只在哪,谁也不关心。 此刻,闻礼拉住我的行李箱,站在我面前垂头望着我。 他的眼神过于复杂和悲伤,我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他。 「迟潮雨,你莫名其妙说分手真的对我很不公平。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我忍住眼泪,将他紧扣在行李箱上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你……喜欢上别人了?」 「如果一定要有个理由你才能死心,好,那我告诉你,我就是嫌贫爱富,我受够这种夏天不能开空调、冬天没有暖气的日子了,我就是爱上别人了。」 我有些歇斯底里,眼泪几乎是和话音一起落地。 闻礼不再拦我,看着缓缓关上的房门,我有一种预感,我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再也不会。 我在快捷酒店待了几天,一天当成两天来过,时间很慢,过往的甜蜜犹如刀子在凌迟着我。 天放晴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在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决定。 我要向银行贷款,去国外念书。 我没有预见我的未来,那么它就是一张白纸,想要怎么书写这个故事,全凭我自己。 3 六年的时间,它在我身上的展现不仅是知识面的丰富,还有性格、处事方式的转变。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理解自己、爱自己,毫无疑问,我变得更加独立、更加自信。 和傅聿,我在念书时认识的朋友一起回国之前,我去斯里兰卡旅居了半个月。 我在卡尔皮蒂亚半岛学会了浮潜,皮肤晒黑了,但是真的开心。 离开闻礼后,我一直在突破自己,一直在尝试新的东西,我的勇气前所未有地丰富。 回国的航班上,身旁的傅聿百无聊赖地翻着财经杂志。 我看了一眼,匆匆收回视线。 封面上是闻礼。 过去的六年,我没有打听关于闻礼的任何消息。没想到,刚刚踏上归程,他就以这种方式猝不及防地进入到我的视线中。 思来想去,此刻的闻礼应该事业爱情双丰收了吧? 刚到国外时,语言不通、没有朋友,孤独感差点让我临阵脱逃,翻着和闻礼之前的聊天记录,听着他之前给我发的语音。 我想,不能在他闪闪发光的时候,变得不思进取、暗淡无光。 我必须承认在一开始「不想被他未来的女朋友比下去」的念头,支撑着我度过了最艰难的半年。 现在,对我来说,谁更优秀已经不重要了。 我贷款念书的原因和未来的目标,在还清贷款的那一刻,变得更加清晰。 离开闻礼是为了让他能够快速进入主线,拥有美好人生,而出国念书,只是为了我自己。 傅聿侧头看我:「落地想吃什么?」 「傅总请吃员工餐啊?」我打趣。 「迟小姐,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我在邀你去约会。」傅聿合上那本封面上印着闻礼的财经杂志,一本正经地跟我说。 我戴上眼罩,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别开玩笑。」 「郎有情妾无意。」傅聿把毛毯给我盖上。 我拢了拢毛毯:「别胡说,你是不是在国外待久了,不会说母语了?」 「是不是,你不清楚吗?」 我把脸扭向一边,不再接话。 落地之后,我浑身疲惫,只想躺下休息,傅聿把我送到酒店:「不会真的因为我说的话才不去吃饭了吧?」 我从傅聿的手里接过行李箱,刷卡开房门:「你猜。」 刚把行李箱推进门,身后就响起傅聿略微有些生气的声音,「不是,兄弟,你不看路的吗?」 我急忙出去看,撞到一张熟悉的脸。 闻礼,以及挽着闻礼胳膊的漂亮女人。 我来不及错愕,因为傅聿已经有了干架的气势。 我拉了拉傅聿的卫衣袖子:「行了啊。」 「他踩我鞋。」 「不是没踩脏吗?」我低头看了一眼傅聿的鞋子,无法理解男生对鞋子的热爱。 「迟潮雨,你怎么帮着外人?」傅聿没有就此作罢。 事实上我现在很害怕面对闻礼,我没有做好与他见面的准备。 此时此刻,我只希望傅少爷能够闭嘴,让我快速回到房内,「我给你买新的,买不到就给你折现。」 傅聿说:「买不到请我吃饭。」 我点头,悬着的心终于下去,以为可以进房间了。 没想到一直站着不出声的闻礼,开始说话了。 闻礼看起来像是刚去参加完什么重要的宴会,不仅是他,还有他旁边的女人都穿得十分正式。 多年不见,这个起先睡出租屋的男人身上,竟然也有了金尊玉贵的气质。 他看起来并不准备道歉,神情自若地喊着我的名字,问我:「迟潮雨,谁是外人?」 4 傅聿对我的过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连带着对闻礼,他也起了兴趣。 我知道傅聿的意思,所以和他的界限一直划得很清楚。 我不想让他产生什么误会,所以,对过往总是闭口不谈。 傅聿问了几次,见我不想回答,渐渐也就不再问了。 「什么时候入职啊?」傅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这座阔别了六年的城市里散步。 他烦躁地说:「老头子见不到你,工作全甩给我了,我一个人被他当两个人使。」 我看着对面的红灯倒计时,轻笑着回应电话另一头的人:「你自己家的产业当然要多上点心了,至于我什么时候入职,我想先休息几天,等我跟这座城市重新熟悉了再说。」 红灯变绿,我正要迈步走。 却看到站在对面人行道上的闻礼,他的手里提满了奢侈品袋子。 闻礼旁边站着的还是上次在酒店见到的女人,她将头发挽成一个低丸子头,穿了一条白色的无袖连衣裙,怀里捧着一束包好的芍药花。 远远看着她,仿佛在照镜子一样。 太像了,发型、穿着还有喜欢的花。 如果我这六年还在闻礼身边,我真的会怀疑这个女人在模仿我。 但我不在。 六年前意识觉醒的时候,我并没有预料到,将来和闻礼在一起的女主,会和我这么相像。 耳边传来傅聿的声音,「喂?喂?你还在听吗?」通话还没有中断。 我从杂乱的思绪中回过神,大步朝着对面走去。 红绿灯上绿色的小人在闪动,我小跑了几步。 刚刚站定,就撞上了闻礼投来的视线。 「刚刚在过马路,先这样吧,等你下班了我请你吃饭。」我匆匆挂掉电话。 闻礼的眼睛冷淡得像是在看空气。 上一次在酒店,他问「谁是外人」,我顾及他的女友还在,装作不认识地回答:「初次见面,先生请自重。」 闻礼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与他对视,他的眼睛里溢满了我看不明白的情绪。 像是恨,又像是爱。 可是无论哪种,都不再适用于此刻已经有了新的伴侣的闻礼身上。 不过短短几天而已,他再看向我的眼神里已经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毫无生气,像是死气沉沉的浅水滩。 他身旁的女人率先跟我打了招呼:「嗨,又见面了,我叫沈云舒。上次的事情是阿礼不对,向你道歉。」 我扯出微笑,挥了挥手:「没关系。」 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没必要做自我介绍。 闻礼把视线移到沈云舒身上:「走吧,不是说要吃寿喜锅吗?」 我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看出了神。 闻礼,你真的不是在找替身吗?寿喜锅,我最喜欢的寿喜锅。 路边的绿化带里种了紫叶李,花期已经过了,花瓣谢了一地。 树干上的蜘蛛网还落了几片花瓣,勉勉强强保留了一点春的痕迹。 我在心里暗骂自己,我在找什么蛛丝马迹?也想像这蜘蛛网一样自欺欺人地以为可以保留那些早已消逝的东西吗? 离开他的时候,我说的话那么难听,句句踩在他在意的点上,我是他最亲密的人,知道说什么最能刺痛他。 他对我怎么可能还有爱在? 不论在这个故事里给我的设定是不是恶毒女配,我都不要拿这个恶毒人设。 我是可以独立做决定的人,这是我的人生,我不会去插足别人的感情。 哪怕我还爱他。 5 不得不说,闻礼确实勾起了我对寿喜锅的想念。 于是接到刚下班的小傅总后,我们就随意选了一家店。 中途我去了一趟厕所。 洗完手之后,有人给我抽了张擦手纸。 「谢」字刚说出口,又被我吞了回去。 我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刚刚见过又碰面了。 「你旁边的男人是谁?」闻礼问我。 我把用过的纸丢到废纸篓里,准备离开。 闻礼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往回一拉。 我重新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像是一头濒临崩溃的猛兽,眼睛似乎是因为泪水,升腾起了与他充满攻击力的外表不相符合的红。 闻礼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猎人锁定了他的猎物,他步步紧逼,我后退。 后背撞上墙砖,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他掣制住我的双手,我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闻礼低头:「他是你男朋友吗?」 见我不回答,他又问:「是吗?」 这样的闻礼,让我想到了说分手的那个雨夜。 他也是这样重复了几遍。 「和你没有关系。」我努力挣脱他的束缚,他却越抓越紧。 闻礼隐忍着低吼了一声:「怎么没关系?」 「你迟潮雨不就是喜欢钱吗?现在我有了,你还是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吗?」 闻礼的眼泪把我带入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酸涩当中。 他还爱我。 我也还爱他。 但为什么剧情设定,我就只能是他人生当中的配角呢? 不经意低头,看到他手腕上的黑色发绳。 我就好像在冬天淋了一场暴雨,从头凉到脚,连带着那颗刚刚有点温度的心,也瞬间被冷空气席卷。 不管怎样,他有女朋友。 我冲着他的肩头狠狠咬了下去。 感到痛了就会放手吧?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毕竟疼痛是人体的一种保护机制。 可我咬得用力,用力到我开始不忍心,松开了牙关,闻礼都还不曾撒手。 我不看他,努力稳住嗓音,让它听起来不是那么颤抖:「他是我男朋友,我很爱他。」 再一次,我将锋利的刀刃刺向了他。 「你知道我没日没夜地工作是为了什么吗?我就害怕有一天你在别处受了委屈,回头找我的时候,我还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闻礼泄气一样缓缓松开了手,「六年了,你变得好成熟好自信。算了,我们和那个漏雨的出租房没什么两样,我不会再回到那里,你也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 闻礼低低地说:「整天害怕你过得不好,现在看到你光鲜亮丽,我怎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不是说给我听的,像是自言自语,说完就离开了。 我看着闻礼离开的步子有些飘浮,像喝了酒一般摇摇晃晃。 他的背影把瘆人的孤独感泼向我,而掺杂其中的还有诀别。 那是六年前我都未能在他身上看到的决绝。 我刺向他的锐器,又何尝没有扎在我身上? 在被这些情绪弄窒息之前,我逃离了这里。 手机上是傅聿的未接来电,为了避免他担心,我简单回了句:【抱歉,今天散步有些累,我先回去了,不用担心。】 天气依旧很好,我狼狈地赶回家时,还在阳台上看了一场火烧云,晚风吹得我清醒了许多。 冷静下来后,我就只有一个念头:【我需要联系沈云舒。】 不是为了挑拨离间,只是我知道在一段感情中,伴侣的忠诚比什么都重要。 我并没有因为闻礼对我还有感情而沾沾自喜。 相反,我很失望。 闻礼并没有多例外,他也成了玩弄感情的混蛋。 他今天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证明,沈云舒不过是他填补内心遗憾的工具。 很好,六年时间,足够让我们变得陌生。 6 我入职了傅聿家的公司。 刚入职,需要磨合的东西很多。 工作内容和同事关系占据了我的大脑,让我把找沈云舒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直到我在离公司不远的咖啡店遇到了沈云舒。 「迟小姐,好巧啊,又见面了。」 我刚取到咖啡,一扭头就迎上了沈云舒白净的笑脸。 之前还发愁怎么找沈云舒,这下好了,缘分妙不可言。 我和她坐在角落里。 沈云舒一直笑眯眯地看我,虽然眼神里没有敌对的意思,但还是盯得我不舒服。 我喝了口咖啡:「沈小姐,我记得上次见面没有跟你介绍我的名字吧?」 沈云舒收敛了笑容,面色有些慌乱,放在咖啡上的手微微收紧。 好半天,她解释:「闻礼告诉我的。」 我挑眉,闻礼倒是挺坦荡。 我准备开口告诉沈云舒,闻礼拿她当替身的事情。 没想到,沈云舒却先开了口:「迟小姐,我和闻礼的感情在慢慢升温,没有意外的话,我们会走过剩下的人生。」 我喝咖啡的动作停住了。 如果当事人觉得幸福,那我要说的这些话就有些多此一举了。 思来想去,这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我把那些话咽到肚子里:「恭喜。」 沈云舒跟我交换了联系方式,喜笑颜开地说:「办喜事一定请你来。」 她离开了,我坐在原位置,盯着她给我的电话号码发呆。 沈云舒和我不是偶遇,在我想着让她远离闻礼的时候,她正在捍卫她的爱情。 她是有备而来的。 不愧是女主,多少有点手段,我才入职几天就知道我的工作地点了。 我以为我能把闻礼找替身的事情瞒一辈子,没想到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我就尽数说了出来。 起因是闻礼出车祸了,昏迷不醒。 这段剧情,我从未预见过。 我的心脏狂跳,心跳的频率不亚于我第一次在费特希耶的纯蓝上空跳伞时的频率。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医院的,到了对应的楼层,就看到走廊的座椅上,沈云舒哭得眼皮浮肿得厉害。 我赶她走。 「离开这里,你跟闻礼以后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死是活都不用为他掉半滴泪。」 我的泪往下淌,声音却像工作中的闻礼一样,强硬坚决。 我不清楚沈云舒和闻礼进行到了哪一步,不管怎样,撇清关系总是没错的,以免闻礼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影响她找好人家。 沈云舒不走。 我气急了:「你只是我的替身,你还不明白吗?发型、穿衣风格、送的花,全部都是我的喜好,甚至带你去吃的饭也是我最喜欢的。这个男人不爱你,你还不明白吗?」 「我们两个从某种意义上讲是竞争对手,你犯不着这样对我,我不傻,知道你在为我考虑,我不想欠你人情。」沈云舒抬起头看我,「他现在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我没有一刻在心里放下过他,哪怕知道他游戏感情,我也只是失望。我做不到忽视他,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沈云舒看着我,又哭又笑。 我觉得她疯了。 医生说闻礼的状况不好,让我们进去一个人看他。 沈云舒没有跟我争着进去。 我换好无菌服,步子沉重地走到闻礼面前。 他的面色苍白,各种仪器在他身上攀附着。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闻礼,像个瓷娃娃,不,比瓷娃娃更加易碎。 我握着他的手,想说话,喉咙却像是堵了一块什么东西,发不出声。 不知道是因为喉咙难受,还是别的什么,总觉得眼睛也不舒服了。 我艰难出声:「闻礼,你要活着。你不是说我不回头看你吗?只要你醒过来,我就和你从头开始。」 7 闻礼从重症监护室里转出来用了一周的时间,接下来的两年他都在昏迷。 他的公司被我接手了,我学着他的样子帮他维持着公司的正常运转。 他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我看不到希望,身心俱疲。 沈云舒没离开,她对我和对闻礼一样,常常心怀愧疚。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闻礼出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又到了盛夏,雨水渐渐多了起来,一声闷雷过后雨开始下。 青草和泥土的味道盈满了鼻腔。 我坐在床边,给闻礼剪手指甲。 「我回国之前去斯里兰卡旅居了半个月,有一天夜里雨下得跟今天一样大,第二天雨停了。我从民宿里出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看到草苗稀疏的泥土上,有人用树枝写了『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你知道这句歌词对我来说的意义吧?在异国他乡看到这个,我觉得我的旅行圆满了。」 闻礼的手指突然一动,差点剪到肉。 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有过,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手指一动,人就醒了。 我不抱希望地朝着闻礼望去。 条件反射一样,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椅子脚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胸腔里那颗以为不会再有任何波动的心脏,又开始不安分地狂跳起来。 闻礼的眼尾滑过泪水,他看着我,嘴唇微微启合。 我把耳朵贴过去,听着他用因为太久没说话而变得难听嘶哑的声音说:「我写的,我……我写的。」 跨越时空,滞后到来的告白。 原来早在斯里兰卡,我们就已经重逢。 闻礼出院的那天,沈云舒也来了。 我总觉得站在这里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于是把扶着闻礼的工作交给了沈云舒。 毕竟在车祸之前,沈云舒是他的女朋友。 闻礼睨了我一眼:「我还以为,你对我会和从前不一样。」 他的语气盛满了失落,像一条被丢弃的大型犬,可怜兮兮。 坐在车上,闻礼问:「我昏迷的这两年,你一直陪着我?公司也是你料理的?」 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在问我还是问沈云舒。 我点点头:「对。」 闻礼冷哼一声:「你把时间花在我身上,你男朋友不在意?」 这话越琢磨越酸。 我解释:「傅聿是我朋友,之前是骗你才那样说的。两年前的事了,还记着呢?」 「你知道,我的记忆还停在两年前。而且,你对我说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闻礼声音稍微小了一点,补充道:「你随口说的假话,对我造成的伤害很大,每次想起你说的话我就心口泛疼,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我心里愧疚,我不知道他这么在意。 闻礼现在的情况还需要有人照看,我拉着沈云舒说:「你今晚在这照看他。」 还不等沈云舒开口,闻礼就抢先一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你留下?」 我怀疑闻礼脑子被撞坏了。 我小声提示他:「这是你女朋友啊,渣男。」 「我什么时候和沈云舒谈恋爱了?」 我尴尬地扭头,冲着沈云舒小声说道:「他还有失忆的毛病?要不再进去住两天?」 闻礼咬牙切齿地喊我名字:「迟潮雨,你再说一遍试试。」 8 安顿好闻礼,沈云舒借口给闻礼买生活用品,拉着我出门。 「潮雨,其实我没有和闻礼谈恋爱。」她抛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很震惊了,接下来她说的每一句都让我的大脑短暂罢工。 「你是女配,你的意识觉醒了,我说得没错吧?」她问,我迟缓地点了点头,防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对方是敌是友不清楚。 「我是这本书的作者,现在你应该明白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名字了吧?如你所见,我穿书了。这本书是在零几年写的,当时大家的双洁意识没有那么强烈,所以男主是否有前任不重要。迎合着当时的市场,我写了这本虐女主,也就是沈云舒的替身文学,你在其中自然是一个推动男女主感情的工具人女配。难以想象,它在之前竟然收获了很多人的喜爱,但是我再以现在的思想去审视这本书,哪哪都是槽点。」 「真的爱一个人,会在其他人身上找她的影子吗?不会。渣就是渣,不必去美化。至于一门心思扑在男主身上的女主女配,它已经不符合现在女性的意识了,她们不囿于家庭,她们有自己要为之努力拼搏的梦想、事业,她们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加独立、更加鲜活,当然也更加有力量。」 「但是,实话实说,这本书已经被我遗忘了,更改它的剧情就更不可能了。直到你的意识觉醒,你贷款念书,你体验不同的生活方式。你自己选择了新的剧本,丢掉了恶毒女配的人设,故事开始朝不一样的方向发展。主线偏离得太过厉害,我被迫穿进来修正主线。我不了解你自己选择的人生向哪方面发展,所以我无法预料你回来前,我,也就是沈云舒能否和男主步入正轨。很奇怪,不管我怎么做,闻礼对我都是淡如水的态度,他只把我当作合作伙伴、当作朋友。他不像我在书中写的那样,真的爱上了替身。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我不是你。」 信息量有些大,我稍微缓冲了一会儿:「但他送了你芍药花,闻礼承诺过我,只送我一个人。」 沈云舒大笑:「亲爱的,分不清芍药和牡丹的是你。他送我的是牡丹,我让他送芍药,他拒绝了。」 「你回国,让我有了一种危机感。在你回国前一周,他发了疯一样跑到了斯里兰卡,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但心里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指引,让他到那里去,我猜你当时在那。我害怕你的出现让我无法修正剧情,最终导致这个世界崩塌,所以我模糊概念,让你误以为我和闻礼正在交往。」 确实,从头到尾,没有人告诉过我闻礼和沈云舒在谈恋爱。怪不得今天闻礼得知让沈云舒留宿是那个反应。 「但是做再多都是无用功。闻礼爱你胜过了故事给他的安排,他会本能地爱你,只要你在就会一直爱你。闻礼昏迷后,你所作的一切让我选择放弃修正故事主线,你不会对我耍心机,还为我考虑。明明看不到希望,却还是强撑着等闻礼醒过来。你们两个人不受这个世界的支配,尤其是闻礼,他并没有觉醒,却还是挣脱了主线对他的束缚,他只会爱你。」 「在我的世界里有一位作家,叫圣·埃克苏佩里,他在他的书里写道『生命教给我们:爱并非存在于两个人的相互凝视,而是两个人一起望向外在的同一个地方』,潮雨,我想你比我更加理解这句话。」 「现在,闻礼苏醒了,我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作用了。我也不知道故事会向哪里发展,就像我不能预测我的人生一样。所以,我要离开了,为了避免原身无法接受这个偏离主线的世界,在我走之后不会再有沈云舒。你们都是我写出来的人物,我从第一眼见到你们就发自内心地喜爱你们,所以,一定要保重。」 一时间接收的信息太多,我的大脑像是过载一般空白了一瞬。 沈云舒拉了拉我的手:「祝愿你们不论世界崩坏成什么样子,都有携手与之对抗的勇气。」 我回到闻礼的住处时,他正站在门口等我。 「沈云舒呢?」闻礼问我。 原本沮丧的我瞬间来了精神:「你记得她?」 「你们从出去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小时,我的脑子没有病。」 「闻礼,你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 或许是通过沈云舒站在上帝视角看完了我和闻礼的故事,突然被这种宿命感增加了勇气,我就这样脱口而出,要跟闻礼破镜重圆。 闻礼愣了一下,然后冷冷地说:「等我答应你,接着再甩我一次?」 「我们结婚吧?」我知道闻礼在害怕,分手确实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闻礼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你出去一趟是遇见什么事了吗?」 「我只是突然发现,你很爱我。」 闻礼转身:「害不害臊?」 他往客厅走,不好意思地问:「什么时候结?」 9 我没有跟闻礼解释当年分手离开的原因,要一个人知道自己是纸片人,并且接受这个事实,怎么说呢,很难。而且,对方的心理可能会出现某种问题。 如果不是太希望闻礼事业成功,我大概会被突然的意识觉醒搞疯,更别提什么分手,什么出国念书了。 所以,闻礼一直到现在都认为我和他分手就是因为钱。 没办法,不能解释,只能在以后的生活里告诉闻礼,他比钱重要得多。 「你为什么会去斯里兰卡啊?」我实在好奇,按照沈云舒的说法,闻礼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纸片人,那他到底是怎么想到去斯里兰卡的,还那么巧合地在我住的地方写下那句歌词? 闻礼皱着眉头,仔细回想:「出发的念头来得很突然,像你跟我说分手一样突然。你不照着做,就觉得心口堵得慌,冥冥中自有安排吧。」 我托着腮看他在请柬上写名字:「寿喜锅那次,就是我咬你那次,你手上戴的黑色头绳是沈云舒的吗?」 「你想什么呢?我戴她的头绳干什么?」 「那你戴的谁的?」 「谁没良心,就戴的谁的。」 跪坐在地毯上的我一脸震惊,双手撑着桌子直起上半身:「不会吧,我的头绳你一直戴着?」 闻礼打断我继续提问的想法,晃了晃手中的请柬:「这一个你来写,请傅聿来我们婚礼。」 「还吃着醋呢?人家马上要去海外发展了。」我失笑。 眼看着闻礼风雨欲来,我急忙应下:「我写我写,我自己选择的朋友,自己来邀请。」 闻礼的心眼啊,芝麻大点。 写着写着,我叹了口气。 「怎么?现在想悔婚晚了啊。」 我打了闻礼的手腕:「我只是想起来沈云舒了。」 除了我和闻礼,谁也不记得沈云舒,就连闻礼也只是模模糊糊记得有这个人,所有的细节他都记不清楚了,为了避免牵扯出穿书、意识觉醒这些东西,我只好跟闻礼说沈云舒去世了。 「她只是不在我们的世界里了,为什么要难过?」 是呀,能够回到原本的世界,应该是好事一桩。 婚礼的流程我们一起彩排了几遍,所有的环节我都了然于心。 真到了结婚这天,我才发现闻礼背着我给我准备了惊喜。 他为我唱了《七里香》。 很多年以前,在大学的操场上,他也是用这首歌跟我表的白。 闻礼边唱边向我靠近,最后一句歌词,他把麦克风放下,贴在我的耳边唱:「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我想,从此,我的世界不会再有雨天。 【本篇故事完结】